【一】
姜维,天水体校杠把子,从军事理论到实战演练无所不能。
为人处事正直无私,乐善好施,人缘广阔,迷弟众多,两届连任级长。
除却正常的三点一线,便总拉着老铁夏侯霸扎在图书馆顶层温习功课。
对此夏侯霸是不服的,常踮脚扯着姜维领子义愤填膺。说伯约啊青春是美好的,前途是光明的,书何时都能读,年华易逝不待人。
姜维正捧着《战争艺术概论》翻到上回夹着枫树叶的部分,置若罔闻地点了点头。
"伯约,诸葛教授每天给你灌输先人后己的思想没错,但找对象不包括在这个范畴内。"夏侯霸心一横挑明了说,意欲使姜维浪子回头。
"哦。"书页哗哗地翻着,看来是想起了先前不甚懂的部分。
"……败了,哪天谁能收了你,我就连吃三个星期的姜块。"
flag高高立起,迎风招展。
【二】
姜维,天水体校杠把子。兼职导师东风快递的送货员。
说白了就是个全能中转站,三大相互竞争明撕暗斗的盟校各自炫技的产物,各有千秋。
比如铜雀台快餐中转,特色是食物保存,财大气粗智能电箱送餐,冬天保温夏天冷藏,没准送餐盒里还别着带香小纸条上书"姑娘,午餐莫太油腻,注意营养均衡。祭酒。"此策一出,受到众多女孩青睐。
再比如放火烧山特殊中转,表面看起来正经八百,实际上常做些"情人节匿名快递代送"的事,但足够人性化,有关业务人员约定代号时间,半夜凌晨某时某分穿着工作服身手敏捷地潜入宿舍楼下,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点起火把举高为号。
想想都刺激。
至于卧龙东风中转,铁打的就是个收发快递,没另外两家独运匠心,唯独配套工作服的绿色帽子明示身份。
姜维一为锻炼身体,二为替导师分忧,在诸葛亮还没贴出公告前便自告奋勇占下了名额。
风雨无阻,风雨兼程。
态度认真,好评如潮。
断断续续地也忙了几个月,姜维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钟会。
依稀记得不完全统计的三十天里,自己在天水体校总部和颍川艺校间往返了十一次。
自己多半是下午时候送达,每回门铃都是三声必开。
想必这人也是个雅士,家中悬挂着篇幅板式不同的字画。
钟会每次都倚着门廊看自己呼哧带喘地爬上十六层,偶尔问句为什么不坐电梯。
回答锻炼身体后便看人挑眉,一句呼之欲出的蠢便随着喉结滚动又原路返回。
钟会签快递单也很有特点,最初每次都会嫌弃至极地拂开圆珠笔,回屋二话不说摸出毛笔蘸墨,行云流水而不逾矩地签上名,用的还是繁体。笔锋遒劲,张扬凌厉。
后来姜维便习惯了,有时也会鬼使神差地用手机拍照片换下出厂设置的桌面做屏保。
【三】
原本他以为两人不会再有甚交集,奈何天意使然。
四月上旬,姜维看了眼快递单上早已熟记于心的地址,几近做为日常地赶到楼院,远望便见得铜雀台快餐中转给紫色工作服拉开风景线,走近辨认出是邻校邓士载。
两人亦敌亦友,总的来讲还是前者佐证更丰富些。
曾经两校联办体能竞赛,邓艾和姜维抽签对上同场,既都是两校风云人物,纷纷与领队请缨代表出战。
不恰当地来说,叫天雷勾地火。
男子五千米负重越野,彼此由开始的保存实力游刃有余,渐而转变为马力到底的角逐争锋。
结果惨痛,二虎相争打破纪录的同时,各自在校医院修养了几天,也就不得而知了。
"伯……伯约老弟,帽子颜色挺好看。"
"谢邓学长夸,衣服颜色也挺有个性。"
因如此这般的寒暄闲谈,等姜维上楼时便是半小时之后了。
门铃响未过两声便被接起,待他呼哧带喘地抱着快递抵达,便见得钟会拎着快餐盒百无聊赖地倚着门框。
"伯约,来何迟也?"
"让钟同学久等,然维今日至此,尤为速矣。"姜维干咳两声缓了缓呼吸频率后答道。
"快递送那么多回还这般生分,姜干部,"钟会接过快递径直抱进了屋内,"钟会,字士季。饭点将至,不妨留下来共进午餐。"
姜维犹豫半晌,不忍拒绝好意,也便道谢进屋。
钟会确是个书画爱好者,且经验功底深厚老道,墙壁装裱着字体不同然明显出自一人手笔的书法,墨意淋漓,矫若惊龙。
一顿饭的时间成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,临分别时顺路互换了QQ与手机号码。
至于从此99+一发不可收拾,就算是后话了。
夏侯霸关心他老铁的生活情感状况,嗅觉不可谓不敏锐。
"伯约,你已经两天零八个小时没有提去图书馆了,"夏侯霸从演练场回来换下训练服套上睡衣说道,"手机不离手控屏,简直太阳西边亮。"
"咳,仲权,"姜维停下手里动作顿了顿,"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?"
"啊?用我爸话说差不多就是很想了解多刷刷存在感,每天想起来都感觉神清气爽,"夏侯霸有些磕巴地凑字解释,伸手挠了挠头发,"这种事我没发言权……等等?"
"嗯,"姜维若有所思地颔首,"仲权,隔壁批发市场生姜八折。"
"???等等伯约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置我于死地?"夏侯霸不禁回想起了图书馆那个义愤填膺的午后,被flag支配的恐惧,"不行我得再挣扎一把,伯约,咱俩兄弟一场,谁要害我?"
姜维不禁忍笑着扬眉,抬手指了指桌上一沓快递存根。
夏侯霸遂十分影帝地踉跄着摸过去,看到不能更熟悉的傲气凌神落款后捂住心口,缓缓摸回下铺,给自己安详地从头到脚盖平了被子。
"伯约,我服了。替我上个厕所,谢谢。"
【四】
都说恋爱使人变傻,但到姜维这里丝毫不成立,夏侯霸甚至觉得钟会不仅打通了姜维的七情六欲任督二脉,还顺便把情商技能点满了。
姜维素来是个行动派,得知钟会近来体质略差,淋雨不甚着凉,心疼之余便有决意,经多方打听后,用兼职快递收入买了把纯手工所制的油纸伞。
又在夏侯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怂恿下,动笔写了封陈词。
"钟小公子亲启:
士季虽聪慧夙成,然以维之见,偶而智者也会行傻事。
傻到不带伞那种,着凉后有感冒的前兆,让维心疼着急。
聪明人是有的,一种是淋雨身体不会出毛病的,一种是出门记得拿伞的,一种是不拿伞也能保证不被淋到的。
士季,似乎都不在这个范畴。
清朝年间,六代传承。虽说匠心不畏争,然世事终难料。手艺被埋没实在可惜。
虽说是有普通半穿花伞的,但感觉都配不上士季。唯有纯色满穿绛红,最为适合。
于己而言,成婚不需盖头鸣锣,但需一柄红伞,望得命中长相厮守之人撑伞由远及近徐行。
虽平日惯穿玄冷色调,此时却也因伞色与喜服映衬而愈发明艳。
伞名佳人醉,材质松柏满叶,嵌在伞中。蓦然所见,立时目标明确,感觉上便对了。
表面刷了桐油,微风时雨天撑是没问题的。
望士季注意身体,可莫要再着凉了。
姜维字。"
落笔已定,却是连墨迹尚未干涸便被装至信封,继而将伞的快递包袱揣入怀中,欲推门而出。
"伯约你不再仔细考虑考虑……?"夏侯霸看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就义模样,不禁询问道。
"谨记丞相教诲,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"
【五】
当姜维站在颍川艺校宿舍楼前才蓦然反省自己是否唐突,然犹豫再三,也难下班师决心,遂深呼吸后按下了门铃。
三声开,十六层。
规矩流程截止到姜维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后而停,钟会带着些睡意有些朦胧地道:"我记得最近没有快递,姜干部。"
姜维不发一言地递过那个并无收发流程的快递包裹,而后礼貌地阖上门将自己关在外面。
这样无论结果如何,都不会让彼此过失颜面。
出人意料的是,钟会未超过五分钟便重开了门,如往常无二地将快递单拍上了姜维前襟。若说有何不同,便是脸颊隐约烧得厉害。
"醒醒,姜干部,谁要跟你成婚。而且……这信里话太长了,你想表达什么?"等钟会一目十行地掠完这些文字,状似矜傲地问话时,面颊却早以不自知的速度而蔓延晕染上淡红。
"士季,维心悦你。"姜维自觉退无可退,回答得干脆,掷地有声。
曾有诸多意欲单身的理由。
但此刻偏生有人与你心房壁垒,要以刀枪对。
"啧……你看看快递单子,收好。本英才要补觉了,回见。"言罢钟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地带上了门,力度之大,气壮山河。转身刹那姜维只来得及捕捉人泛红的耳尖。
他便从兜中摸出方才钟会拍过来的快递单子,笔势依然凌厉如故,却隐约于棱角圆转温和。
"你才傻,勉为其难地……已阅。"
"姜伯约,我心悦你。"
【六】
"伯约,打个商量,中午咱能不吃姜片炖鱼吗?"夏侯霸捧着姜汤痛苦地把姜糖包装纸推了推。
"可以,姜丝炒肉,"姜维用毛巾擦了擦手,"保温盒里的粉蒸排骨要带给士季,管住手,仲权。"
"……伯约,我以后再操心你感情生活,我就立刻姓姜。不管他世俗旁人的眼光,伤敌八百,自损一千都不能动摇我的想法。"夏侯霸滚进被里指着天花板捶胸顿足。
"别,士季会把维切成片。"
"滚吧你们这对狗男男。"
【夏侯霸式痛心疾首.gif】
【西湖的水我的泪.jpg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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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端午粽子特辑·交往半年的相处模式】
五一小长假,借此机会与心悦之人纵情山水间,最是美事。
华灯初上,姜维与钟会十指相扣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腕上成对的红绳低调而般配。
钟会诚然庙会逛得不少,但也多半是走马观花地看看,未留意过太多。
唯有与心上人同游,想来才会看一切都鲜活。
"卖花嘞——"
那是个七八岁的女孩,声音里带来泥土的清香与甜杏的清洌。竹编篮里斜放着明艳欲滴的花枝,沾着露珠,倒是分外喜人。
见钟会动心,姜维也便顺手替人买下几株红酽酽的桃花。
"没看出你挺有少女情怀,姜伯约。"钟会接过桃枝左右打量后笑道。想是一贯算无遗策的英才也难得猜错了人心中所想。
"偶尔出其不意,士季喜欢就好。"
他握着钟会的手漫步在不知名的夜河旁,以自己略高的体温与经脉循复的热忱,温暖着恋人微凉的手心。
水声潺潺,拍打着虔诚恭顺的桥岸,远方垂挂一袭肃穆而璀璨的银河,从人手中接过短枝桃花于虚空轻点,温声认出那些沉静安然的细碎星辰。
钟会眼中倒映着整片流动的星河,鼻尖盈着桃花淡馨,迎夜风鼓满一心难言的情怀。
行动先于理智,他便侧过身,与姜维交换了一个绵长温柔的吻。姜维举起桃花轻嗅,忽然想起儿时燃起的那一挂挂腊梅红色的鞭炮,看到桃花的蕾,明艳艳地红着,忽然觉得像是被点着了。
"士季,月底来维家里过端午可好?"钟会闻言敛了敛眉目的过分柔软,偏头看向姜维:"为何?"
"如未记错,那日假期,士季无他课程,万家团圆,一人独居,总不免寂寞,"姜维井井有条地分析着,伸手趁机揉了揉人触感上乘的发,"况且,师娘做的圆粽,很好吃。"
"少来这套,姜干部。"钟会没好气地拍开人手,指尖不经意缠绕至发梢,"本英才明明过得很好……当然,勉强陪你,也不是不可以。"说着他便渐而偏转了目光,后半截话语如夜昙般短暂消失在了月色里。
深谙恋人的脾性,自是捕捉得到其中的欲盖弥彰。知不应逗的过分,便见好就收。
"谢士季赏光,既是如此,来年维定登门而拜。"
"为你师娘的圆粽而已,别想太多……嫌弃。"
姜维置若罔闻地执起人的手于唇边轻吻,然后看着恋人脸颊漫上绯红。
"若士季嫌弃,维可随快递一起寄到,唯超载的快递费可劳士季费心。"钟会闻言不禁失笑,难得地弯了眉眼,眸中的锋芒早已被不知名的温柔所覆盖,如一泓碧水微融冬雪,浮动着粼粼碎冰。
"可别吓着我爹,老人家心脏经不起折腾。"他便倾身绕过那株桃枝,双臂环过姜维脖颈于耳边道:"允许你堂堂正正进我家门,姜伯约。"
姜维便也从善如流地揽住人精瘦的腰贴近自己,偏头于薄如蝉翼的月光下轻蹭人微凉唇角,而后以吻封缄。
星光如杨花般落满肩膀。
"维的荣幸,士季。"
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。
今夕何夕,见此良人。
fin.